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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章 (嚴禁盜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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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不行和吳醒都被費興業說的話嚇了一跳。

反而是時遠, 不緊不慢地輕挑了一眼費興業,慢慢開口說道:

“催什麽,這不是來了嗎?”

時遠的語氣帶著些許的不耐煩, 眼中帶著乖張的神色, 像是絲毫沒有在意費興業陰森的目光一般,邁開長腿, 正要擡步朝著費興業的方向走去。然而, 在這個時候,王不行忍住心中的恐懼,拉住時遠, 小聲而又擔憂地說道:

“時遠,你小心一點啊。”

時遠輕輕勾了勾嘴角,拍打了一下王不行,朝著他們兩個人說道:

“你們不是說, 還有事情嗎?還不趕緊過去過去,只不過要小心點, 現在四大域都很混亂, 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,危險會降臨。”

王不行自然明白時遠這句話的意思,畢竟現在東分院的情況並不分明,他們也並不知道, 哪些是陰魂所變。

而他麽之所以知道費興業是陰魂, 也因為他們之前做了一個旁觀者, 知曉之前在大門口發生的事情。別說費興業了, 當時在大門口出現的那些師生們,怕是每一個都被替換了。

這特麽就讓人糟心了!

之前他們旁觀的時候,還能看出每個人臉上的“陰魂氣息”,但是現在,作為“當事人”,他們怎麽可能明顯分辨出哪個是人,哪個是陰魂。甚至因為提前預知的情況下,他們看每個人都覺得有些可怖。

之前,王不行和吳醒,不就是被時遠給嚇到了嗎?

時遠看到吳醒打起精神,快速拉著王不行離開了樓梯間後,他便慢悠悠地朝著費興業的方向走去。費興業看到他過來之後,目光似乎更加興奮了,他朝著時遠說道:

“時遠,你快點過來。”

“幹什麽?”時遠輕睨了費興業一眼,半點沒有被他嚇到的意思,他就這樣直接癱軟在椅子上,百無聊賴地拿起通訊石,正準備看看未來一年有什麽光點時,便看到站在他旁邊的費興業,微微皺著眉頭,臉色有些艱難地問道:

“時遠,你難道又要和朝不覆聯系?”

朝不覆?時遠下意識地捏緊手中的通訊石,眉眼微微上挑,就這樣朝著費興業看了過去。

費興業見了時遠的神情之後,他皺了皺眉,有些猶疑地問道:

“難道不是跟朝不覆聯系?那是跟誰?葉融融?蘇王?”

聽到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從費興業的口中說出後,時遠眼中的驚疑之色便更加濃重了。他總覺得,這些名字,同朝不覆的名字放在一起,都有種旖旎的味道。

仿若他真的跟這麽多人有過不當的交集似的。

只不過,他居然同朝不覆交換了氣息?

時遠將通訊石握在手裏,暫時歇了用通訊石了解外界的心思,反而坐在椅子上,同費興業聊起了天來。

時遠的話題從天南扯到地北,沒有任何章法,就像是隨意同費興業在聊天一般。費興業眼神微暗,目光不動聲色,看向時遠。

被這樣陰沈的目光盯著,若是王不行的話,早就哭得屁滾尿流了。偏偏,此刻坐在這裏的是時遠,時遠輕笑了一聲,聊著聊著,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,朝著費興業問道:

“興業,我記得去年開學的時候,你去了一個秘境?”

這個秘境的時間,是在一年後。

時遠倒是要看看,這一年後的秘境,是否真的能預測現實世界中還未發生的一切?

然而,當他問完這句話後,時遠便看到費興業的眼中閃過一道迷茫,他努力地回想了一會兒,隨後咧開嘴朝著時遠笑了笑,問道:

“時遠,你又在跟我開玩笑了。去年?去年我不是完成假期任務後,便按時回到學校了啊?怎麽可能再去秘境。”

聽到這句話,時遠輕輕瞇起眼睛,立刻轉頭看向了費興業。被時遠這樣淩厲的目光盯著,費興業有些納悶地問道:

“你看我幹什麽?”

不、只是覺得進入了一個誤區。

時遠輕扯了一下嘴角,閉上了眼睛,他將進入秘境之後的整個過程,都回憶了一遍。

進入秘境後,他首先以旁觀者的態度,觀看了東分院淪陷的整個過程。

最開始,他並沒有註意時間線,因此,也沒意識到這是“未來”的場景。而一旦知道,他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場景,都發生在一年之後的話,那麽這裏面的很多細節,都不得不值得推銷了。

第一,作為北分院的老師商辭歌和東分院的老師徐重雲,又怎麽會同時跑到南分院來。而且,回想起之前南分院的那些學生看到商辭歌後,他們臉上的神色並無不妥。顯然,至少可以確定一點,那就是商辭歌在南分院待了一段時間。

第二,這秘境,同天道有什麽關聯呢?

這秘境,既然連王不行和吳醒的批註都做了出來,想來其他人也是如此。葉融融、蘇王他們也應該得到了自己的批註。這就有意思了。

第三,則是他們腦海中的記憶。

那麽,問題來了,這秘境既然連這種批註都能做得十成十出來,那麽為什麽,不將他們關於秘境的記憶也輸入到他的腦海中呢。

而且……時遠輕笑了一聲,之前,他只是隨口一問,但是費興業竟然也回憶不出他所經歷過的秘境,這就有點意思了。

要麽,這秘境的能力有限,要麽,就是他和費興業所經歷的秘境是同一個。因此,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。

時遠怎麽想,都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。

畢竟,費興業進入這秘境的時間,可比他們早上很多了。誰也不知道,前一批進入秘境的人,究竟是死是活。

或許,他們還活著呢?

只不過,這一切的一切,都要證實一個光點,那就是——

“費興業同他們進入的是同一個秘境。”

只是時間先後不同。

而越在這個秘境徘徊很久,越會被同化成為陰魂。

當然,以上這只是猜測而已。

不過,時遠想來想去,還是覺得太巧了吧?他們怎麽就剛好進入同一個秘境中?

時遠思索了片刻,隨後拿起通訊石,按照氣息,正準備同葉融融進行交談的時候,突然手驀地一頓,尋找了一番,隨後找到了一道有幾分熟悉、又有幾分陌生的氣息。

如果沒有猜錯的話,這應該就是朝不覆的氣息了。

時遠靜靜地斟酌了一會兒,隨後將靈識徹底沈入這通訊石中。相較於同他一樣狀態的葉融融、姜博學他們,顯然朝不覆他對南分院的情況,會了解得更加全面一點才是。

通訊石發出耀眼的光芒,照亮了這昏暗的房間。

在等待了好一會兒後,時遠才聽到對面傳來了一道溫和的聲音:

“阿遠。”

這一聲“阿遠”叫得雖說平靜,但那餘音未免有一種纏綿悱惻之感。側耳傾聽,時遠甚至還能聽到江蔚瀾和陳喻的調侃聲。

時遠頓了頓,輕應了一聲,按照他自己的習慣,喊道:

“不覆。”

這一聲“不覆”從口中說出,時遠臉頰有些微紅,就連眼中都透露著些許的尷尬。但是對面的那人,像是早就習慣了一般,輕聲應了一聲道:

“阿遠,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?”

時遠能夠感覺到,周圍的嘈雜聲在逐漸變淡,顯然,朝不覆正在往僻靜的地方走去。

等到周圍的聲音消散時,周圍一片寂靜的時候,時遠正尋思著該如何開口,便聽到對面傳來了一道懶散的聲音:

“有什麽事,問吧?”

問吧?這兩個字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,同剛剛那溫和平靜的聲音,有很大的區別。但又不同於,之前朝不覆和時遠交談時——那深情和調戲的樣子。

這是朝不覆的第三副面孔?

這個發現,倒是讓時遠有些意外了。只不過,這倒也並不在時遠的意料之外。他輕哼了一句,直截了當地說道:

“南域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?我瞧著,方有幾分山雨欲來的味道。”

他這句話一出,朝不覆便低笑了一聲,輕聲說道:

“不就是陰魂肆虐嗎?之前南分院出了幾次天驕折損的事故,有一些陰魂,甚至還動到了四象學院培養出來的天驕身上。你說,能不讓四象學院的那些老師們震怒嗎?”

“只不過他們這段時間抽不開身來,自然得讓其他老師代勞了。”

這些其他老師,朝不覆雖然沒有說明白。但是時遠便明白,這其他老師,指的是商辭歌、徐重雲,這些來自其他分院的老師了。

時遠低聲應了一聲。

同朝不覆聯系後,他第一個疑惑算是解開了。

將手中的通訊石掛斷之後,葉融融的氣息便切入了進來。時遠同他隨意地交流幾句,發現南分院的情況,並不容樂觀。

它甚至比東分院還要早一天被陰魂吞沒。

而從葉融融的話中,時遠得知了一個消息,那就是——

“死亡後,是可以重新開始的。”

因為南分院只堅持了兩天的緣故,葉融融比時遠要早一天結束了“旁觀者”的身份,成為了“當事人”。

而正是這提早的一天,讓他得到了這個重要的消息。

通訊石中,葉融融的聲音向上揚起,語氣卻不像之前那般活潑。他朝著時遠說道:

“當時‘我’死的時候,白驚鳥剛好發出一道尖叫,隨即南分院便被陰魂占據吞沒。這個時間點,同我之前看到的時間一模一樣。就像、就像……”

說到後面,葉融融的聲音略微有些低落了起來。坐在書桌面前的時遠自動地將他這句話補全道:

“就像命運的安排一樣。”

“沒有錯。”葉融融說道,“不只我有這樣的感覺,就連姜博學、蘇王他們也有。”

“因為,我們這幾個人死去的方式,同我們之前以旁觀者死去的方式一模一樣。”

這是什麽意思?

時遠抿了抿嘴,他還準備繼續詢問的時候,便聽到葉融融說道:

“姜博學來找我了,我先走了。”

在得到時遠的回應之後,通訊石那端便不再有聲音傳出。時遠一邊琢磨著葉融融的話,一邊打開房門,朝著大廳走去。

費興業此刻正坐在椅子上,眼神陰惻惻的,他的眉目緊縮,像是在思考著什麽。時遠輕輕挑了挑眉眼,也沒有答話,就這樣坐在椅子上,目光直直地看向門口。

事實上,想要知道葉融融這句話什麽意思,其實很簡單?

那就是,他不出門。

按照王不行和吳醒的意思,他們會在走廊上被走出來的“陰魂時遠”所殺害。時遠現在沒有變成陰魂,也沒有走到走廊上,那麽王不行和吳醒,也會同他們所看到的死亡方式一模一樣嗎?

時遠有些好奇。

時遠並沒有等待很久的時間。下一息,他便看到王不行和吳醒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,他們臉上的神情並不好看,在進入大門的時候,微微一頓,再看到時遠後,才松了一口氣。

兩人正準備進來的時候,一個同學從他們的身後路過。只一息的時間,這名同學便成了灰色的陰魂,從他們的身後偷襲了他們。

頃刻間,王不行和吳醒,沒有任何聲息。

死了。

在那名同學出現到王不行和吳醒死亡,只不過一息的時間,然而正是這一息的時間,讓時遠心跳加快,神色一凝。

他從未想過,這陰魂吞噬的速度這麽快,幾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。

然而,幾乎就是眨眼間,這躺在地上的王不行和吳醒又“活”了過來。剛剛目睹了他們死亡的時遠,第一時間,便確定,這王不行和吳醒是陰魂啊。

看著他們熟練地同自己打著招呼,隨後朝著各自的房間走了過去。時遠只想呵呵一笑。陰魂這樣的行為,完全不亞於掩耳盜鈴啊。

同時,時遠也明白了,葉融融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。

什麽叫做死法相同,那就是,死亡的地點相同、死法相近,這就是死法相同。

雖然無法得知姜博學、葉融融他們為了避免在同一地點死亡做了哪些努力。但時遠猜測,他們想方設法,使用了無數的手段,都沒有逃脫命運。

而時遠……他自然記得,他自己死在哪裏。

就是死在東分院的校門口。

時遠輕輕勾了勾嘴角,在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後,便直接回到了房間,將自己的房間反鎖了起來。

按照他的想法,這可不簡單。

別說在星際時代,“宅”的生活方式照樣流傳。單說在修真世界,時遠作為煉器師,煉造起器具來,在房間裏待個幾天幾夜,也並非沒有的事情。

因此,時遠直接拿出玉簡,將玉簡裏的知識,同他腦海裏中“那多出來的一年生活”中的煉器片段,相互對應,不斷地總結規劃。

越看,時遠便越激動!

這秘境好啊!實在是太好了!

現在的時遠,不斷對比著玉簡消化著腦海中的知識。看到那些對於他之前來說比較覆雜的煉器手法,在融合了一年的記憶之後,變成了被他掌握的知識後,時遠便忍不住有些驚喜。

這種感覺,就好像曾經學過這個知識,只不過現在有些忘記了,又重新將它拾起來學習一遍一樣。

難度大大地降低了不少。

這讓時遠微微勾起了嘴角。他就這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,拿著玉簡,開始看起上面的知識來。而與此同時,外面的那三只陰魂,好像已經等不及了。

不斷用各種理由呼喊著時遠,讓他同他們出去。

而時遠,對這些充耳不聞。他就這樣坐在座位上,不斷消化和鞏固腦海中的煉器知識。同時,不斷在心中計算著時間。

快了……離東分院被陰魂吞沒的時間快到了。

時遠打開窗戶,能夠聽到外面傳來的“歡聲笑語”的聲音,讓這原本有些清凈的學院多了幾分火力。但是一想到這活力,可能是陰魂發出的,時遠就感覺不大好了。

他休息了片刻,慢慢等待著這秘境的最後手段。

突然,只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騷動聲,時遠便看到這些陰魂慌亂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跑去。與此同時,時遠聽到費興業、王不行和吳醒三人,同時敲打著他的房門,朝著他說道:

“時遠時遠,快走,有人用火箭炮轟炸東分院了?”

時遠站在窗口看了一會兒,果不其然,看到一個接著一個冒著煙的火箭炮朝著他所在的宿舍的方向砸來。一下接著一下,破開土地,碎石和飛塵齊飛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,東分院的宿舍樓根本招架不住。畢竟,自家人知道自家事。

他們東分院……確實有點窮。哪怕過了一年,依舊如此。東分院沒有像南分院一樣,用陣法保護宿舍和教學樓,也沒有像北分院和西分院一樣,有充足的資源,修建和升級教學樓和宿舍。

他們的宿舍普普通通、幹幹凈凈,跟時遠記憶中的沒什麽兩樣。因此,在被接二連三的火箭炮轟擊過後,根本有些不穩定。

時遠感覺腳下的大樓輕晃,即將有崩塌的預兆。與此同時,他身後的敲門聲愈演愈烈,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時遠從房間拉出來。

在這樣的生死之際,時遠的嘴角微微翹起,反而更加貼近了這火箭炮飛射過來的方向。幾乎是一瞬間,時遠感覺到刺激的火藥味包裹著他的全身。

天地在這一刻仿若都安靜了下來。

沒有了底下的喧囂,也沒有了身後那瘋狂的敲門聲,時遠只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,在空氣中彌散了開來,最終包裹住了他的全身。

他掙紮著睜開一只眼睛,在這一刻,天道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。更別說,用批註中的一字換命了。

時遠的眼睛緩緩地閉上。在這一刻,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。

那就是,現在他的情況還沒有到死的時候。

盡管,他沒有按照旁觀者的那種方式死去,但是也依舊能夠活下來……

再次睜眼,時遠便看到他坐在一個桌子面前,他的前面擺放著一張圖紙,圖紙最上面一行,寫著大大的四個字“深海魚雷”。

又重新回來了。

這樣想著,時遠轉頭,便看到放在他手邊的通訊石又亮了起來。

光芒刺目。

……

時遠掛斷了商辭歌的通話,拿著通訊石猶豫了片刻,又最終想到了什麽,再次觸碰了朝不覆的氣息。

一模一樣的等待時間,一模一樣的稱呼從朝不覆口中喊出……

一切,都好像是命運安排好的樣子。

時遠緊緊握著手中的通訊石,在隨意問了一個問題後,他再轉頭看向了窗外。窗外,一片歲月靜好的樣子,所有的廝殺和替換,都在暗地悄無聲息地進行著。遠處的陽光透過窗欞,落在時遠的眼中,時遠停頓了片刻,在朝不覆掛斷通訊前,開口朝著他問道:

“朝不覆,你相信命運嗎?”

時遠已經不知道他死了多少次,又活了多少次。

每次都恰好是日落時分,每次結束的時間,都是第三天。這就好像是一個又一個的輪回,而在這個輪回中,不少人放棄了希望、放棄了自己。

向命運做了妥協。

而這些向命運妥協的人,毫無意外,都被陰魂自動地吞噬了。

如果不是時遠,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方式死亡,脫離了被陰魂吞噬的命運。如果不是這樣的話,此刻的時遠,即便沒有被絕望所感染……也差不多因為“多次被陰魂吞噬”,而磨蝕了記憶。

可是即便是他,在盡量保持平常心的情況下,也會忍不住有些焦躁起來,甚至生出命運無法抵抗的感覺。

於是,在詢問了朝不覆南分院的諸多細節之後,他還是忍不住問了朝不覆這個問題。

他記得,周行曾經同他說過,“朝不覆”是天命所歸,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天道明明白白、徹徹底底安排好的。

就如同,現在的他們一樣,被秘境安排得明明白白的。

這種被掌控的滋味,時遠覺得並不好受。但他不確定,朝不覆會不會跟他同樣的想法。畢竟,對於其他修士來說,像朝不覆這樣的體質,可是讓他們分外艷羨。

對面沈默了很久,久到時遠差點以為自己切斷了通訊。然而就在他等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,他聽到朝不覆輕笑了一聲,輕聲說道:

“命?你覺得我信嗎?”

惡劣的語調,在時遠的耳邊響起,帶著朝不覆特有的玩世不恭。

時遠輕笑了一聲,也回答道:“你不信。”

“巧了,我也不信。”

……

切斷了同朝不覆的通話後,時遠抿了抿嘴角,看向桌面。這次並沒有直接將“深海魚雷”的圖紙收起來,反而轉頭,打開了房間的大門。

在大廳處,王不行、吳醒和費興業都坐在椅子上,聽到了房門的動靜後,便齊刷刷地轉頭,朝著時遠望了過來。

這次的難度可比往常大上不少啊。

時遠輕輕擡了擡眼,第一時間,便確定,王不行和吳醒已經被秘境影響。

他“啪”地一聲關上了門,將那陰寒的視線阻隔在外。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,這學校裏已經沒有人了,有的只是遍地的陰魂。他垂下眼,目光落在面前的深海魚雷上,再次仔仔細細地觀看了起來。

事實上,深海魚雷的圖紙,他已經了然於胸。如今,若讓他將圖紙繪制出來,並不是一件難事。難就難在,以他現在的修為,並不適合煉造深海魚雷。

這東西,可是大殺器。

時遠預估了一下,若想要煉造深海魚雷的話,怕是他要透支自己的身體和靈氣了。他微微抿起嘴巴,提起放在桌邊的毛筆,開始完善這幅圖紙。

或許是因為成竹在胸的緣故,幾乎只花了半柱香的時間,時遠便將圖紙給描繪出來了。他低頭在儲物袋裏尋找著,果不其然,發現了深海魚雷的材料。

有材料就好辦了。

時遠直接動起手來,將自己的書桌簡單地改造了一番,變成了鍛造臺。這鍛造臺相較於那些靜心煉造的鍛造臺,自然要差上一些。但是好在,它只是一次性用品。

時遠將水雲鐵作為鍛造臺的臺面,放置在上面,隨後拿起煉器錘,開始敲敲打打了起來。為了更快地恢覆體內的靈力,時遠直接將朝不覆送給他的煉器錘拿了出來。

再次看到這上面閃爍發光的靈識,時遠還是略微有些不適應。他握緊了錘柄,開始煉造了起來。

一塊接著一塊的材料,就這樣以極快的速度鍛造成各色細小的零件。沒過多久,時遠便錘煉了上千的零件出來,而這些零件,僅僅只是魚雷中的一部分。

還有成千上萬的零件,需要煉造。

時遠輕輕舔了舔幹燥的嘴角,他的右手片刻都不曾休息,一直錘煉著材料。一件又一件的零件堆積在鍛造臺上面。

這次,不管通訊石如何地亮起又滅下,不管遠處的天空明明暗暗,也不管底下的歡聲笑語,時遠一直抓緊時間,煉造著手頭上的器具。

一個個零件,被時遠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指組合成了部件,部件又開始重新拼裝起來……過多的靈氣輸入,超高的難度,讓時遠感覺到體內靈氣的枯竭。他的喉間,甚至因為過於勞累,而有些腥甜。

時遠咽下了喉間的血液,加快了手頭上的動作。

然而,還是有不少的鮮血,順著他的嘴角溢散了出來,滴落在了鍛造臺上。

時遠久違地再次嘗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。然而,他根本不在意一般,低著頭,繼續煉造著手中的魚雷。當魚雷煉造完畢的時候,一縷夕陽透過窗戶,照到了時遠的臉上。

已經是第三天了。

時遠輕輕揚起嘴角,等待著那幾道火箭炮從遠處發射過來。

在這幾次的死亡中,時遠了解到,這枚火箭炮是一個走投侮辱的魔修發射的。因為最近三年,東分院學生的修為快速增長,為了在天驕榜上留名,更是積極地抓捕東域懸賞單上的通緝修士。

一個魔修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東躲西藏的日子,於是,在第三天的時候,站在東分院的宿舍樓下,胡亂發射了好幾枚火箭炮。而這火箭炮的位置,不偏不倚,剛好落在時遠的宿舍上。

這一切,當真是荒誕而又可笑。

時遠揚起嘴角,就這樣用孱弱的身軀,扛起了手中剛剛煉造好的深海魚雷。他輕輕地瞇著眼睛,計算著火箭炮發射的角度,調整著魚雷的位置。

眼看夕陽的餘暉越來越接近他印象中的時刻時,時遠嘴角上翹得更加厲害了。他毫不猶豫地點燃魚雷,朝著既定好的位置發射了過來。

“轟”地一聲,一道比火箭炮更深沈、更為壯闊的聲音在時遠的耳邊響起。或許是因為這魚雷爆發的力量太強的緣故,時遠的腦袋轟鳴,手腕也無力地垂了下來。

才“築基”的他,根本不適合發送這個魚雷。可偏偏,時遠比這秘境想象中的要堅韌很多,硬是靠著自己的努力,窺得了一片亮光。

夕陽的餘暉從窗口彌漫了過來,時遠感覺到他腳下的土地開始晃動……

一下、兩下、三下、四下……

這第四下出現的時候,時遠的眉眼向上微揚,神情中帶著些許的了然。

這第四下的時間,已經超出了時遠的死亡界限。

時遠感覺到周圍的世界陡然寂靜了下來,下一瞬間,他便又感覺自己的身形向上漂浮,重新回到了“旁觀者”的視角。

然而,與之前不同的是,他底下再也沒有南分院和東分院的場景。取而代之的,則是那塊通天的石碑。

同之前在秘境外面看到的景象不同。

在這塊石碑之下,堆積了無數具屍體。屍體的面目猙獰而又痛苦,像是陷入了極深的恐懼之中。在這樣滔天的屍海之上,那塊石碑,更顯得血腥古老,它上面的每一塊紋理,都像是沈澱了數萬年的時光一樣。

時遠的眉眼向上微擡,目光落在石碑的紋理之上。此時此刻,雕刻在石碑之上的,並不是時遠之前見過的奇怪紋理,反而是時遠看到過的文字。

上面寫著三個字——

通天碑。

真的是好大的口氣。

然而,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,想想確實有通天之能。

時遠等了好一會兒後,才突然感覺到這片秘境開始顫動了起來。那屍山那石碑,在這一刻,瞬間消失在時遠的眼前。

時遠再次睜開眼睛,便看到周圍少了好多人。

原本擁擠的空間瞬間變得空空蕩蕩的,時遠轉頭,看到了在他身後的吳醒、賀蒼等人。只不過,當他們睜開眼睛的時候,眉眼間還潛藏著戒備和警惕。在看向周圍人的時候,面色嚴肅,眼中帶著懷疑。

這是經歷了多個輪回之後,產生的戒備。

倒是站在時遠身旁的王不行,他微微松了一口氣,整個人癱軟在地上,說道:

“這也太可怕了吧……”

他還未將心中的一切抱怨完畢,突地,一道金柱從天而降,落在了他的身上。與此同時,還有好幾道金柱從天而降,分別落在了不同分院的學生身上。

其中,以北分院最多,東分院最少。

時遠看到王不行的臉色在金柱上變了又變,當金柱離開的時候,他哭喪著臉,朝著時遠說道:

“時遠,完了,我的批註,同秘境中的一模一樣。”

一旁的吳醒也點了點頭,目光中也帶著些許的隱憂。顯然,他的批註,也同幻境的一模一樣。

王不行簡直要哭了。

他的批註是一家十一口。難道他的死亡真的跟家人有關?莫非,他要斬斷世間情緣,才能夠得道成仙,長生不死?

這樣的話,人生也未免太過無趣了吧?

如果王不行的批註是一家十一口的話,那麽吳醒的批註,應當也是二十七人。

時遠擡起眉眼,向前望去,便看到此刻降下的金柱,絕對不少於三位數。也就是說,在這些上萬名的學生當中,突然有不少人拿到了自己的批註。

而且……同他們幻境中看到的批註絕對相同。

這就有意思了。

天道這個意思,是想讓他們記住秘境中發生的一切嗎?是在向他們預告,秘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會成真?

時遠低笑了一聲,眼中閃過一道諷刺。

他的餘光輕輕朝著旁邊一瞥,便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朝著嚴海的方向跑來,他站在嚴海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麽,嚴海便同那瘦小的身影一起,去了西分院那。

等到回來的時候,他面目凝重,在看到時遠他們好奇的目光時,不由有些沈重地說道:

“楊澤路死了。”

“楊澤路死了?這怎麽可能?他的批註不是寸光嗎?”王不行有些不可置信地發出了一道低呼聲。

嚴海說道:“同他同行的那個人,說道,楊澤路在一年後,已經破解了自己的批註。因此,他在躲避陰魂的時候,也在小心地躲避著批註中的寓意。”

然而即便如此,在西分院的天驕破開秘境的前一息的時間,楊澤路便喪失了鬥志,被陰魂徹底吞噬了。

而在吞噬前,他的嘴裏一直念念有詞、狀若瘋癲地說道:

“一寸光陰一寸金。”

一寸光陰一寸金……一寸光陰一寸金……

可不是嗎?

一寸光陰一寸金,寸金難買寸光陰。

只要楊澤路在堅持一息的時間,他就可以免於被陰魂吞噬,同他們一樣,再次站在這片土地上。可是,他最後放棄了。

而正是他放棄了這一寸光陰的時間,讓他的命運,像天道所預告的那樣契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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